何澤宏對外頭那陣不適時宜響起的喇叭聲十分有意見，他抿個嘴，微哼了下，像是在賭氣。

可以須臾，他又被自己的舉動驚了下，擰眉失聲一笑。

成善聽見笑說回頭：“怎麽啦？”

何澤宏搖頭：“沒這麽。”

成善鼓起嘴，這人今天怎麽一直在偷笑！還不告訴她在笑什麽！

何澤宏手指微微發熱，腦海裏勾勒著剛才觸摸到的畫面，他開口問：“小徐，附近有面包店嗎？”

“前面拐角有個。”

“那你前面停一下，幫我去買點面包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成善自告奮勇：“要不我一起去？”

“你留下。” 何澤宏堅定道。

“哦……” 成善細細瞧著他，看來這人是有話要跟她單獨說啊，特地把小徐給支開了。

過了紅綠燈，小徐打了雙閃，把車停在路邊。

成善貼著車座，但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盯著旁邊的男人，“說吧，我知道你有話要對我說。”

成善揚眉，看他有啥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要說。

何澤宏朝她勾勾手指，“你過來。”

成善狐疑：“幹嘛……”

“過來。”

成善不解，但人還是乖乖湊過去些。

何澤宏再度伸出手，成善瞧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，怪好看的，於是把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，像只乖巧的貓。

何澤宏捏了下她的手背，松開了，但是手依舊停在空中，示意不是要握手。

成善微眨眼，難道……

她抓住他的手，又往自己臉上貼，她打趣道：“這下對了吧？”

何澤宏勾起嘴角。

成善瞧他這表情，就知道對了，他是想摸她臉，“怎麽？發現我長得貌美如花？還是我臉上有奇怪的東西？”

何澤宏又擡起另一只手，雙手揉了下她的臉，“臉上肉不少。”

“你剛才還說我瘦！”

成善撇個嘴，不開心了。

何澤宏大拇指指腹憑著記憶擦上了她的嘴唇，成善的大腦還掙紮著自己是胖是瘦的時候，何澤宏已經給她蓋章了。

她眼睛慢慢睜大，唇上遺留的濕潤，和剛才鼻尖的氣息，讓她近乎缺氧。

等，等等，等等等……

她盯著已經坐回原位的何澤宏，臉燒紅一片：“你……幹、幹嘛？”

說話也結巴了，這人沒事親她幹嘛？

吮了她嘴唇兩下，現在又坐得這麽端正，好像被吃豆腐的是他一樣。

何澤宏扭過頭，沖她瞇眼一笑：“你討厭的話，可以推開，可你沒有。”

成善心想，那是太快了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！

成善趕忙給自己解釋：“你別誤會，我沒推開是因為……”

何澤宏卻打斷了她的話：“我等你。”

“等我啥？”成善腦門上頂著一百個問號。

“等你主動親我。”他故意逗她。

成善一臉嫌棄，誰要主動親你啊！你怎麽那麽自戀呢！

何澤宏又扔下一句話：“六年前，你好好想想。”

成善徹底暈了，這人說話沒頭沒尾，給些關鍵詞，讓她一個人拿著紙解謎語呢，“不是，我……”

車門忽然打開，小徐非常迅速回來了，手裏提著一堆面包。

小徐沒發現兩人間氣氛怪怪的，他把面包遞過來，“先生，不知道您要哪種口味，現有的我一樣來了一個。”

何澤宏：“給她吧。”

“給我？”成善心裏嘀咕，不是你要吃面包嗎！

給她她就拿，成善接過大袋子，隨手拆開一個牛角包，惡狠狠咬一口，把它當作何澤宏洩氣，她嚼著面包說：“六年前怎麽了嗎？你要我想什麽？”

何澤宏臉朝著她這側，一言不發。

“六年前，六年前有什麽好想的，都是不好的回憶……”成善又拼命咬了口，不好的東西，就想忘掉。

何澤宏聽她這麽說，眸色隱去了光，“是嘛……就沒有好的回憶嘛……”

成善咀嚼速度慢了些，“大概……”

到酒店前，兩人都沒有再交流，各自將頭轉向一側，好似賭氣，又好似心照不宣。

＊

進了預定的套房，小徐幫著把行李搬進來後又消失了，成善懷疑他是不是練過輕功，怎麽能溜得這麽快！

何澤宏坐在套房裏的小沙發上，成善低頭看著懷裏的一堆面包，走了過去就全部塞給了他，氣呼呼說：“拿著，吃掉！”

成善手叉腰，又一時不知自己在氣什麽，這才更加郁悶。

何澤宏一笑。

成善憤憤蹲下打開行李箱，想到了剛才警察局的事，問：“你連太倉的律師也認識嗎？”

何澤宏正拿著面包挨個嗅味道：“李律師本來在上海的一家事務所工作，後來他辭職了，跑來了太倉，自己開了間事務所。”

“真厲害……”成善感慨。

何澤宏聞出了菠蘿包的味道，“小善，要吃菠蘿包嗎？”

“不吃！”

“拿破侖呢？”

“不要！”

何澤宏十分有耐心，繼續說：“這兒桌上有酒店準備的下午茶，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。”

成善回頭看了眼桌上一堆精致的點心，忍不住站了起來，躊躇了會兒，走到他身旁坐下。

掃了一圈，她忍不住拿了個牛乳布丁，“我要是胖了，就怪你。”

“嗯，”何澤宏笑著認了，肯吃東西，說明今天會原諒他。

成善挖著Q彈的布丁，想了下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，思考後說：“我跟付晉是相親認識的。”

何澤宏微楞，他沒想到成善會跟他主動提起付晉。

“那個時候我身體不是很好看，生過一場大病，你應該知道的……你聽過我的錄音了……”成善說著聲音輕了點。

何澤宏：“喉嚨？”

“嗯。”

成善擱下勺子，布丁在嘴裏甜滋滋的，讓她心情不再那麽壓抑，“那時候我來上海半年多，喉嚨病變了，一切都很突然，之後我失聲了。”

“治療了很久，沒有起色，我媽就張羅著把她這個啞巴女兒給嫁出去，估計是怕我這個啞巴拖累她。於是她給我選了付晉，家世長相都很不錯。”

成善眼珠轉溜一圈，這個不錯是僅限於她家滅絕師太的眼光吧。

“剛才付晉妻子說，付晉在病床前照顧我，沒有的事，一直都是妍妍在床邊陪著我，我認識他的時候，已經出院了，他只是陪我去醫院覆查過一次而已，那次他只是好奇我能不能重新說話，也沒安什麽好心。”

“他妻子還說，他幫我還錢，那更加是無中生有了，別看付晉算個高富帥，他其實很摳，說好聽點，很會生活，只會在自己身上花錢，讓他幫我家還錢，異想天開，即便他要幫我還，我也不會讓的。”

何澤宏微微點頭：“我明白。”

成善把布丁幹完，用餐巾紙擦擦嘴：“還有什麽要問的嗎？”

何澤宏還真不客氣，張口就來：“為什麽分手？”

成善不自然撓撓頭，“這個……”

“不方便說？”

“也不是……就是說出來總覺得有些奇怪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成善也秉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，倚在沙發上，盯著自己的手指說：“因為他摸我……屁股……”

何澤宏皺眉。

成善嘆口氣：“相親認識的嘛，進展大概就是出去看電影吃個飯什麽的，要先了解對方，才能開始談戀愛吧。我那個時候正在人生低谷，自然提不起興趣，但也有點那種想法。”

“就是算了吧，別掙紮了，我這輩子就這麽過的那種想法，所以他約我出門，也沒有拒絕。”

“反正過了一個月左右，他有次晚上送我回家，就牽了我的手，我抽了抽，沒抽出來，然後就算確認關系了，”成善現在談來，語氣中全是懊悔，“我現在覺得自己當時腦袋裏就是漿糊，根本就不疼自己，要不然再怎麽不濟，也不該趁了我媽的心願，跟他談戀愛……”

何澤宏聲音異常冷靜，又十分厲色：“然後呢？”

成善輕聲說：“然後牽手後一個星期左右，他送我到我家樓下，第一次開始……對我動嘴……動手……呃……他親我的時候，我覺得惡心，然後我想著可能要過一輩子，就忍了……但是他親著親著摸上了我的屁股，手還往我的胸上擺，我當時就推開他了，因為發現根本忍不了，被惡心吐了……”

成善掃了眼何澤宏：“是真吐了……當著他的面給吐了……然後拿著身上帶的紙和筆寫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……”

成善見何澤宏沒反應，就接著打起精神說：“寫完給他看完，我就跑回家了，我以為我都這麽幹了，我們那事就黃了，結果第二天，他家打電話來，說兩家吃頓飯吧，要把我們的事情定下來。”

“我當時就是感覺天打雷劈，五雷轟頂，我想這人估計看上了我的身體吧……可能當時我微胖的，身材也算玲瓏有致？”她還不忘開個玩笑緩解氣氛。

成善苦笑，“我嚇得擺著手說不要，我媽不答應，說人家什麽都好，你還是個啞巴，高攀了，我氣不過，扯了一堆紙拿了支記號筆，就去付晉家了，”成善想想又覺得好笑，“反正我在他家門口，寫了很多難聽的話，這事就終於黃了……”

成善長長舒口氣，“怕被我媽又一次推銷出去，我逃回了上海……妍妍接濟了我……”

何澤宏一直沒再說話，成善使勁瞄他，看他是不是在呼吸，不然他以為他變成雕塑了。

成善垂眸：“被我嚇到了嘛……還是後悔跟我簽合約了……”

何澤宏咬牙切齒，反諷道：“你可真疼自己，也真厲害！”

成善沒吭聲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她聽何澤宏這麽說，難受的很，委屈的眼裏立刻蓄滿了眼淚。

何澤宏帶著怒氣說：“你就這麽糟蹋你自己？你也不怕他再繼續對你做點什麽？你就想將就將就把這輩子過完了？成善，沒人疼你，你就不能疼疼你自己？自暴自棄還有理了！”

成善眼淚不爭氣流了下來，她哽咽說：“是啊，我就是自暴自棄，我當時是一個啞巴，家裏欠的錢幾輩子也還不清，我爸還中風了，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只能住鄉下，媽媽還是這個樣子，我根本不知道我該怎麽做！”

何澤宏氣得發抖，懊悔剛才對她說重話，聽見她崩潰的哭聲，心揪著疼。

成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，口不擇言：“你跟我簽這份合約，我也想過，你是不是要跟我419！”

何澤宏聽懂了，這下真生氣了：“我看你腦袋裏手真的只有漿糊！”

419，four，one，nine，諧音 for one night。

一夜情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前12個留言的送紅包包

何澤宏：要氣死誰？又要心疼死誰？！

成善OS：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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